木荷

揽雪(二)

   看似写了不少其实并没有什么实际内容的一章


  古老的游牧民族,要与苦寒的天气环境抗争,为了饱腹更要与凶狠的野兽作斗争,漫长岁月的洗礼与迁徙,他们适应了北国的环境并在此定居,不再只为饥寒而奔波,不再野蛮的生活。到了神蛊温皇这一代,经年累积保留下来了自成一体的文明。

  婚期在七日后,按照规矩,正式的大婚礼成之前,新人之间是不可相见的。这几日里,赤羽先搬进了准备好的新房居住,温皇仍住在原来的房子。温皇向来对繁杂琐碎的规矩不屑一顾,领地也是选择了远离北国中心的边境地带,无人管束,规矩也是随意遵守。

  “你不是向来最厌恶这些礼节的吗?这次怎么反而遵守了?”千雪对着火堆上的烤羊,毫不客气的用刀切下肥美的一大块。

  “听闻东瀛人最守规矩,连穿衣的顺序都不能错漏,我们当然也要守礼,才不显唐突。”温皇眼尾带着锋利的笑意,手上却不留情,用刀在烤羊身上划出几条蜿蜒的小路。

  千雪听后则是哈哈大笑,一抬手一仰头,饮尽了碗中烈酒,用袖子擦去嘴边酒水,“那我便看你到了成婚当晚还是不是要守礼。”千雪又切下一块烤肉,也不细品,大口吞下,“不过,那个小公子,也不知怎么想的,敢独自前来,同行带了几个车夫还给遣散了。我看他的形貌也不像那瘦小的东瀛人,你说,是不是不舍得,找了个冒牌货顶替?”

  “东瀛人最重承诺,不会顶替的,听传信的人说,小公子可是才貌艳绝,英姿潇洒。”温皇摆弄着手中的小刀,也不切肉来吃。

  千雪嘴里咀嚼着这两个词,说道:“才怎么样倒不知道,头发和衣服确实红艳艳的。”

  才过了三日,领地的人们都为了领主婚事在即而手忙脚乱时,赤羽那边传来了消息,说是那日冒雪前来,又被阻留雪原,染了风寒。领地的人们听了消息反而松了口气,不必再日夜追赶进度,连日的劳累辛苦不已,婚礼的布置也松懈了下来,毡房外要装饰的红布铺了一半就放下了,一条红布孤零零的在夜风中被吹刮着,倒像是迷失雪原的游人发出的最后求救。

  千雪把玩着新得来的紫杉长弓,“听说病得还挺重的,你不去看看?”

  温皇坐在案边,翻看着公文,懒懒道:“东瀛人还是身娇体弱,当真无趣,这点小病也不值得我亲去。”温皇又开始翻看另一本,眼也没抬。

  温皇这几日难见的勤奋,管理领地要务,其他人只以为温皇这是开了窍,要在小公子来了之后一改往日懒散,兴起勤政做风,重振领主威严。只有千雪内心知道,他这是既不想见赤羽,又给自己立个新的形象,当真心机。

  赤羽也是自小习武的武人,虽然不比北人天生的体质强健,但也不至于被一场风雪侵身染了病。赤羽是自请接下重任,前来北国和亲,虽然早有了准备,但仍旧被北地生活习惯粉碎了那些心理安慰。

  那日赤羽到达了领地,还没来得及歇口气,就被下人们包围了,先是试衣,后是讲解那些繁杂的规矩,未来还得学习北地的文字。那些繁文缛节像极了小时候厌恶的名著,也是告示他,自己真的要与过去永别,与西剑流赤羽信之介这个伴随自己几十年的身份永别,与一去不复返的青春时光永别。未来只有条条框框的生活,众人注视的双眼,还要与陌生人分享余生。这个真实铺在眼前的认知让赤羽难得的有些怅然,他决定给自己放个假,延缓几日,再行婚礼。

  赤羽披上了这层生病的外衣,一连在床上躺了几天,下人们对他倒十分紧张,一批一批的送药,饮食也不再是粗糙的烤牛羊肉。就是不分黑白的躺着装病,四肢都僵硬起来,头脑也脱离身体任意游荡。身上像是被不知名的虫蚁结伴爬过,爬也罢了,还得咬上一口,留个痕迹。

  全身酸痛的赤羽,告别了最后一批慰问的下人们,在床上躺得越发头昏脑涨,全身的肌肉都在给他敲钟抗议,他一把掀开了被子,扬起了抗争的大旗,披上了狐毛大氅,决定出门溜圈。

  几日间,他已经摸透了领地人的作息,入夜之后无人走动,正值雪天连巡逻也省了。

  赤羽推开毡房的门,先四下望了一圈,只有地上雪中留下了几串长长的脚印,夜晚幽静,领地附近也不闻他声。

  赤羽裹紧了大氅,肆无忌惮的迈开了步子。此夜是个难得的晴夜,纷扬如盖的大雪也像是到了归期般的停止了。靴子踩在雪上,发出了吱吱声响,触感也是柔软而紧实,云端行走也莫不如此了。

  突然,一个轻快的步伐逼近了,赤羽耳力极佳,更不论这寂静无声的夜,赤羽向前走到围栏,向外张望,一个微小雪白的身影随声而至,停在围栏不远处。月光映着它的雪白毛发,每一寸都是发光的钻石,尾巴蓬松,耳朵也毛茸茸的,只有眼睛和鼻头是黑色的,远看像一只点了黑芝麻的糯米团子,这只糯米团子倒不怕人,歪着头,眼睛湿漉漉的看着赤羽。

  是一只雪狐,通体雪白,神情倒不像狐狸,人一样的机敏,看赤羽没有要动身的意思,反倒曲腿坐下了,赤羽第一次见到纯正的北国雪狐,还是独自出现,也不知是觅食还是走失了。

  赤羽也学着它的样子歪头和它对视,片刻回过神来,书上说狐狸妖媚狡猾果然是真的。赤羽走到围栏门口,伸出手想打开门,亲手摸一摸这个成精的糯米团。

 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,每一下都用力的踏在雪上,好像这雪与他有什么深仇大恨,非要碾碎才肯罢休。赤羽的手还未碰到门,身后人的身影已经停在了五步外,一个过近的距离。

  那只小狐狸见来了其他人,甩着软绵绵的大尾巴,头也不回的奔走了,只留下一串圆珠形的脚印。赤羽见状,缩回了本要推门的手,拢了拢大氅,该面对的,总归要面对,如何也是躲不过的。

  入夜后,温皇难得的没有睡意,躺在床上卷春卷似的翻了几下,披了外衫,想出门看看,没想到遇到了还未见面的未来伴侣。

  现下,月下只余二人。温皇看着赤羽也不惊慌自己撞破了他装病的事实,反而有些好奇这个颀长身影的主人是何面容,要以何姿态面对自己。赤羽淡定从容的回身行礼,温皇趁着月色看清了这张面孔,月光泼洒在红发上,那抹红就有了光泽,像一块上好的绸子,风起吹动了部分,又如同鲜血,藏着快刀的锋利。披散的红发衬得人面如脂玉,月色在玉上蒙了一层纱,柔和了冷淡的神色,那双上挑的凤眸里有飞舞的点点星火,点燃了漆黑夜色,扰乱了一池潭水。

  “赤羽公子果真如传闻,不像东瀛人。”温皇先出了声,带着两分调笑,三分慵懒。

  赤羽自然听得出话里的意思,眼里不自觉带了怒气直视着温皇:“温皇领主细眼长眉也不似北人容貌。”

  温皇听了没恼反笑:“既然公子行走自如了,三日后便成婚吧,也算了了你我一件大事。”

评论(6)

热度(25)